俄國革命百年(下):滿蒙地區的冒險家

Russians at Harbin in North-East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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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6年在哈爾濱的俄羅斯軍人訓練招募來保衛中東鐵路的滿洲軍人

100年前俄羅斯聖彼得堡發生"十月革命"後俄羅斯陷入內戰,俄羅斯歷史學者認為在革命和內戰中有2到4萬中國人幫助紅軍作戰,參加白衛軍的中國人則少得多。

"十月革命"後大批俄羅斯人越境逃入中國東北(滿洲),在1920s年代哈爾濱當時就有10-20萬"白俄",即反對布爾什維克的俄羅斯人,一時成為俄羅斯以外俄羅斯人聚居最多的城市,也成了當時俄羅斯反布爾什維克運動的海外中心之一。

穿越西伯利亞的鐵路當時主要受制於南部和西伯利亞西部的白衛軍首領高爾察克和控制外貝加爾的哥薩克首領格里戈裏·謝苗諾夫,因此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時被徵去俄羅斯的華工在革命後被困在俄羅斯,當中許多人參加了紅軍,也有被徵入白衛軍作戰。

遠東的冒險家

據中國的"末代皇帝"溥儀回憶,在他被趕出紫禁城寓居天津期間,格里戈裏·謝苗諾夫曾鼓動他出錢資助他招兵買馬,在滿蒙地區建立反共基地,幫助溥儀"反赤復國"。除了溥儀和宗社黨,謝苗諾夫主要得到了日本和美國的支持。

俄國革命前是哥薩克上尉的謝苗諾夫有一半布裏雅特蒙古血統,能流利使用多種語言,包括卡爾梅克,布裏雅特,喀爾喀蒙古語和漢語。革命後一直在外貝加爾,蒙古和中國東北地區活動,尋找資助,招兵買馬,壯大反布爾什維克武裝。當時東北官員認為謝苗諾夫軍隊內有許多華人冒充俄羅斯兵。

愛沙尼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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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愛沙尼亞如今已經破敗的羅曼·尼古拉·馬克西米利安·馮·恩琴·史登伯格男爵(瘋子男爵)的祖居

俄羅斯資料顯示在謝苗諾夫及其搭檔恩琴伯爵的部隊當中約有一萬中國人。但是這部分人成分複雜,除了華人,更多是來自俄羅斯外貝加爾地區,外蒙古和內蒙古東部的蒙古人。

提到謝苗諾夫,就必須要提到他的搭檔"瘋子男爵"恩琴。愛沙尼亞德裔貴族出身的恩琴男爵在沙俄軍隊中因為作戰勇敢,對敵人殘忍而被人稱為"血腥男爵"和"瘋子男爵"。恩琴對蒙古傳統習俗著迷,在遠東哥薩克部隊服役中已經能夠熟練地講蒙古語。據說恩琴還能講漢語。

他和謝苗諾夫在白衛軍首領汪格爾男爵指揮的哥薩克部隊中服役時結下戰鬥友誼,兩人共有的濃重的東方情結使他們日後在外貝加爾和滿洲的軍事冒險中結為搭檔。

滿洲招兵買馬

1917年聖彼得堡發生革命後,在滿洲裏駐扎的一千多俄軍嘩變陷入混亂。當時的東北軍閥對是否解除俄軍兵營武裝猶豫不決,這個機會被在邊界另外一側同滿洲裏相鄰的達斡利亞的謝苗諾夫和恩琴抓住,使他們從無到有,發展壯大了自己的武裝。

謝苗諾夫先到滿洲裏同中國官員談判,詐稱自己在境外握有重兵,可以替中國當局解除武裝。得到中方授權後,在境外的恩琴只帶了馬弁,武力脅迫車站官員帶了一列貨車趕到滿洲裏。幾個小時,三個人就將兩個俄軍武裝連繳械,並用列車拉走了1500急於回家的被繳械的俄羅斯軍人。

Поезд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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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俄國革命後內戰期間紅軍和白衛軍鐵路互相爭奪連接俄羅斯和中國的西伯利亞鐵路

繳械成功為他們贏得了中國當局的支持。1918年初恩琴和謝苗諾夫往來於哈爾濱,滿洲裏等地,尋求各方支持,並在海拉爾的俄國人居住區招兵買馬。據說恩琴經常以少勝多,以1/3的劣勢兵力解除俄羅斯革命黨士兵的武裝。

謝苗諾夫武力壯大後成立了"滿洲裏特別師",其中半數是布裏雅特人,其餘由哥薩克和外蒙古和內蒙古人。雖然他們在外貝加爾地區同蘇維埃軍隊作戰中敗多勝少,但仍然給中國的溥儀和企圖恢復滿清的宗社黨,蒙古的八世哲布尊丹巴(博格達汗)及蒙古獨立勢力帶來莫大希望。

他們積極招募滿洲的喀爾喀蒙古人,巴爾虎人(內蒙古呼倫貝爾蒙古人)還有喀喇沁人(遼寧和興安盟的蒙古人)。當時的東北土匪橫行,地方武裝林立,許多新兵都是熟練的游擊戰士。恩琴還幫助喀拉沁的泛蒙古主義領袖富升阿訓練軍隊。

1918年8月謝苗諾夫和恩琴出兵外貝加爾地區,在國際勢力幫助下趕走了那裏的紅軍。參戰的外國部隊有主要由美國人組成的"西伯利亞遠征軍"和流落到西伯利亞地區的捷克兵團。謝苗諾夫在軍事勝利後在赤塔建立政權,成了外貝加爾地區的獨裁者,恩琴成了貝加爾湖東部達斡利亞地區的司令長官。

泛蒙古主義

1918年在謝苗諾夫支持下,在達斡利亞和赤塔兩次召開了泛蒙古主義大會。1919年謝苗諾夫在赤塔召開泛蒙古大會,宣稱要建立一個統一內外蒙古和布裏雅特蒙古的"大蒙古國",讓外蒙古第8世哲布尊丹巴活佛擔任國家元首。

1918年參加大會的內蒙古,外蒙古(喀爾喀)和布裏雅特人還派代表去參加提出"民族自決"原則的巴黎和會,但在巴黎和會上受到白衛軍領袖高爾察克和中國代表的阻撓。

Harbin Railway Station. 1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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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年的哈爾濱。在1920s年代哈爾濱當時就有10-20萬"白俄"(1898年俄國人建的哈爾濱火車站)

統治西伯利亞西部,首都在鄂木斯克的白衛軍統帥高爾察克得到英國和其他西方國家的支持,被認為是俄羅斯合法政府。但高爾察克與謝苗諾夫關係緊張,雙方部隊為爭奪西伯利亞鐵路控制多次劍拔弩張。

傳統的保皇黨人恩琴對對蒙古代表赴巴黎的計劃嗤之以鼻,他支持恢復蒙古大汗國,而以民族自決原則建立民族國家的主張違背他的信仰。

1919年9月泛蒙古運動內部發生分歧,謝苗諾夫部隊中1500喀拉沁人嘩變。嘩變者一度控制了裝甲列車,經過兩天激戰,謝苗諾夫調動了哥薩克,布裏雅特蒙古軍人和更多的裝甲列車將嘩變部隊鎮壓。喀拉沁人富升阿也被打死。

在西伯利亞東部獨攬的格里戈裏·謝苗諾夫似乎醉心於建立一個自己登基做格里戈裏一世的新王朝,而恩琴則執迷於恢復蒙古大汗國,並以其作為根據地征服歐洲地區的雄心勃勃的計劃。兩人開始分道揚鑣。

1911年末第8世哲布尊丹巴活佛宣佈從滿清王朝獨立宣佈自己登基為博格多汗。1919年安福系軍閥徐樹錚率兵佔領蒙古取消獨立。

宿命和失敗

經過數次失敗後,1921年恩琴率由哥薩克和蒙古人組成的騎兵師終於擊敗了佔領大庫侖(現在的烏蘭巴托)的中國軍隊,扶持博克多汗複位。

"瘋子男爵"恩琴被博克多汗冊封為親王,在不長的時間裏成了蒙古國的實際統治者。當時恩琴利用奉系軍閥和安福系軍閥的矛盾,積極聯絡東北軍閥張作霖爭取支持。因為恩琴攻陷庫侖後對中國守軍大開殺戒,恩琴在滿洲裏到俄羅斯代理人波果代耶夫對張作霖謊稱因為庫侖中國兵營有200個俄國布爾什維克,為了防止擴散赤化,不得已而殺戮。

恩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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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契卡捉獲,穿蒙古袍,佩戴一戰沙俄勳章的恩琴男爵。

在北京政府命令張作霖武力驅逐盤踞蒙古的恩琴白衛軍時,張作霖遲遲不採取行動。傳聞說張作霖在瀋陽同謝苗諾夫和日本人達成秘密協議,協議規定白衛軍和日本承認張作霖控制滿洲,張作霖承認白衛軍控制蒙古。

1921年恩琴揮師北上進攻俄蒙邊界地界的恰克圖時候被擊潰,後其部隊被逐出庫倫(烏蘭巴托)。他8月被紅軍捉獲後不久被契卡以反革命罪處決。

據說"瘋子男爵"恩琴有一段謝苗諾夫安排的政治婚姻。文件顯示恩琴在1919年8月在滿洲裏娶了一個只有19歲的中國貴族的千金。文件記載女方俄文名字叫艾莉娜·帕芙羅夫娜。據說該女子能操英語和恩琴溝通,來自有教養家庭。

不過當時許多白衛軍認為恩琴取了孫中山的女兒。據恩琴的傳記作者詹姆士·帕默爾解釋,可能當時的白衛軍官兵除了孫中山,並不了解多少其他中國人名;另外一種可能是,孫中山濫情,也許有私生女也未可知。無論如何恩琴男爵通過這段婚姻取得了一個中國的爵位。據說他會經常同中國人和蒙古人提到他的中國爵位。

據波蘭旅行家奧森多夫斯基回憶,迷信的恩琴對蒙古占卜深信不疑,據說他離開庫侖去攻打恰克圖時已經知道自己大限降至。但神秘的占卜術並沒有讓恩琴看清其試圖恢復大蒙古復國和羅曼諾夫王朝的計劃不過是在席捲歐亞的革命洪流中的一場無謂掙扎。

反對布爾什維克的白衛軍雖然受到西方列強的支持,但政治結構鬆散。其中有俄羅斯民族主義者,二月革命的支持者,社會民主黨人,自由主義者,也有像謝苗諾夫和恩琴這樣保守的試圖復辟君主制的軍事強人。1922年俄羅斯各地的白衛軍被有高度組織的紅軍肅清。俄羅斯內戰結束後,反布爾什維克的白俄運動持續在海外發展,中國的哈爾濱上海直到二戰結束以前一直是在遠東白俄反蘇活動的主要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