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女權運動:她們還能走多遠?
- 林琳
- BBC女性事務記者
在中國年輕人當中,女權運動正在興起。但是這場運動遇到越來越多的反彈和打壓。
今年2月,來自世界各地的女性舉行抗議活動,支持女性的權益。但是,中國的女性卻得不到這樣的機會。
中共即將於10月召開十九大,當局對異見人士開展全面打壓。北京繼續加強控制互聯網,並對女權的公開討論進行嚴厲審查。
今年6月,警方要求女權活動人士搬離廣州。這些女權活動人士對BBC說,這是警方第四次跟蹤她們,並強迫她們搬離。
到了9月,因組織反性騷擾活動而被拘留的中國"女權五姐妹"(Feminist Five)中的一位被禁止離境10年。
武嶸嶸表示,她戶口所在地山西省出入境主管部門拒絶給她辦理換發港澳通行證。主管部門對此給出的理由,是她涉及未結案件。
在國際輿論壓力下,當局取消了這一禁令。武嶸嶸已拿到相關旅行證件,獲准出境前往香港攻讀法學碩士學位。但是她拒絶接受記者採訪,表示最近一些事件對她造成很大壓力。
2015年,武嶸嶸與另外4名女權活動人士計劃在三八婦女節前舉行反對公交車上性騷擾的公眾維權活動,但她們卻分別被廣州、杭州和北京等地的警方以"尋釁滋事"罪抓捕並遭拘留超過30天。她們不斷受到警方審訊和虐待,並被拒絶獲得急需的藥物。當局最終撤銷了對她們的"尋釁滋事"的刑事指控。
與中國大陸形成對比的是,香港的女權活動人士享有相對的自由,可以在公共場所舉行抗議活動。
美國華盛頓大學女權主義研究學者Christina Yuen Zi Chung博士表示,「女權活動人士仍然被視為一個很小的群體,不會在政治上構成威脅。女權運動不同於那些與政府利益有衝突的政治綱領。」
「中國大陸的女權運動與同性戀權益以及LGBTQ團體的關係比香港更密切,因此這個問題在中國大陸有多個層面。」
在中國,官方媒體嚴格限制對女權運動的報道。9月20日,法新社記者趙淇欣(Joanna Chiu)發推文說,她在中央電視台英語新聞頻道接受採訪錄音時,其中有關武嶸嶸被限制出境的部分被剪掉。
面對中國當局加緊對女權運動的新聞檢查,我採訪了幾位中國最著名的女權活動人士,希望了解她們對政府不斷增強的打壓和監視有何反應。
李麥子( 李婷婷)和鄭楚然 (大兔)是2015年被拘留的中國"女權五姐妹"中的兩人。2014年,肖美麗從北京徒步走到廣州,全程超過2000公里,旨在抗議性侵犯以保護婦女權益。
記者:你如何形容目前中國的政治形勢對該國女權運動的影響?
李麥子:「中國的政治環境空前緊張,一些曾經合法的事情如今都變成非法。例如,政府宣傳境外勢力威脅國家安全,VPN將在明年2月被禁用,警察權力被嚴重濫用,女權被政治化並且被污名化,導致了女權運動進入低谷。」
記者:自從當局實施打壓以來,中國女權活動人士的處境如何?
大兔:「在三七事件過後,中國的女權運動遭受很大打擊。不僅僅是我們,許多非政府組織的工作也都受到影響。過去,許多事情在公共場合都是被允許的,現在都不行了。」
「我自己對這些騷擾感到非常沮喪,無奈和氣憤。但是這不會阻止我成為一名女權主義者。我會去想其它的方法,並反思為何女權運動會受到如此打壓。為什麼一場符合國家政策的運動會面臨這麼大的危險?」
記者:自從今年6月警方到你家施壓以來,你的生活發生了什麼變化?
肖美麗:「每次逼遷發生時,我當然感到恐懼,感到憤怒,焦慮,感到無助,沒有安全感,很絶望。之後會花很多時間來思考這個事件,分析警方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們是怎麼想的,我們如何應對比較好。」
精神健康受到影響不只是肖美麗一個人。雖然她現在英國大學修讀法律專業,但是她擔心下次回國後,有可能被限制離境。
李麥子:「2015年突然被逮捕,對我影響很大。我的安全感遭到破壞。我呆在家裏,一旦有人敲門就會感到很緊張,這樣的心理創傷需要很久才能好轉。」
記者:你們的活動方式是否有所改變?
李麥子:「我們停止了街頭行為藝術,因為正是因為做行為藝術,政府一直把我們視為搗亂分子。隨後,我們開始尋找在國內的生存空間,其中包括眾籌,線上開展宣傳和線下組織沙龍和戲劇。」
肖美麗:「我們一直在嘗試開展活動。例如,我的朋友們在籌備一個職場反歧視的熱線,還有人為職場女性提供培訓。這樣的活動政治風險小。」
大吐:「我開始去做一些不同的嘗試。例如,嘗試做生意,開了一個淘寶店。我還寫了一些文章,拍一些視頻。這些都是我在女權運動這條路上開展的實驗。這裏沒有唯一正確的道路,也沒有固定的模式。」
在世界政治舞台上,婦女問題越來越佔有突出的位置,也越來越引起中國政府和中國公眾的關注。面對當局不斷的打壓措施,限制公眾討論女性議題,中國女權活動人士在政治話語中如何促進公眾對女性事務的關注?這條道路仍然不確定,而且很危險,但是這些女權活動人士仍然堅持為正義和平等而作出不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