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巴布韦女子反偷猎巡逻队拯救非洲野生动物

  • 瑞秋·纽尔
  • Rachel Nuwer
这支巡逻队选择以”卡辛加“(Akashinga)命名,在修纳语中意为”勇敢者“。

图像来源, Rachel Nuwer

图像加注文字, 这支巡逻队选择以“卡辛加”(Akashinga)命名,在修纳语中意为“勇敢者”。

齐冈布拉(Kelly LyeeChigumbura)说,她17岁那年,在家附件,津巴布韦的赞比西河谷下游,遭到强奸。发现自己怀孕后,她休学了,放弃了当护士的梦想。她说:“我的目标因此四分五裂,我觉得人生已经无能为力了。”

齐冈布拉当时没有工作,不具备生存技能,也看不到前途。修纳人(Shona)的文化风俗认为,如果一个母亲缺乏资源照顾孩子,就要把孩子送给祖父母养育。即便违背齐冈布拉的意愿,强奸犯的母亲还是带走了她的女儿克利奥帕特拉(Yearn Cleopatra)。齐冈布拉甚至不允许探望女儿。她每次前去,孩子的祖母就会编造故事把她打发走,比如告诉她,小孩在莫桑比克。

齐冈布拉叹了一口气,说道:“每一件事都让人绝望。”

就这样过了三年,到齐冈布拉20岁时,有一天,村长把她拉到一边谈话。一名澳大利亚人曼德(Damien Mander)正在招募负责野生动物保护的女子巡逻队员,村长认为她是绝佳的人选。一旦被选中,她就将负责附近昆都杜野生动物园(Phundundu Wildlife Park)的巡逻和保护工作:动物园占地115平方英里,曾是战利品狩猎场地,现在是一个大型生态保护区的一部分,约有1.1万头大象在此栖息。

齐冈布拉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在完成了为期三天、异常艰苦的军事化测试后,她受邀成为新成员之一。巡逻队除她以外还有16人,其中大部分都曾经遭受虐待或性侵。曼德请她们一起为小队想一个名字,她们决定采用“阿卡辛加”(Akashinga),在修纳语中意为“勇敢者”。

齐冈布拉现在把时间都用于保护祖国最脆弱的国民:野生动物。她说:“当我成功阻止偷猎者伤害野生动物,我觉得很有成就感。我希望为此贡献一生:逮捕偷猎者,保护动物。”此外,加入阿卡辛加女子巡逻队给她带来自信和自主权,让她有机会赢回女儿的抚养权。她的同事也经历了类似的人生转变。

“她们在经历转变,这种变化让人难以置信。”纪录该项目的电影导演林尼(Alistair Lyne)说道。“她们曾经因为某些事情感到羞愧,但现在,她们有一种精气神,意气昂扬起来了。”

“她们意气昂扬”:齐冈布拉(前者)在昆都杜野生动物园内的障碍训练场攀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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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曼德了解,昆都杜野生动物园是世界上第一个由女性巡逻队管理和保护的自然保护区。虽然非洲很少有女性加入巡逻队,但曼德相信,让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女性保护野生动物可能带来全新的工作方法——这种方法不会那么暴力,而且还能赋予女性权利,改善社区状况。

曼德说:“非洲有一句俗语,‘培育一名男性是在培育的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而培育一名女性,培育的则是一个国家。’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赋予女性权利是当今世界变革的最大推动力之一。”

曼德监督作战训练;他带领的团队被认为是全世界第一支保护自然保护区的女子巡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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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希望到2030年,阿卡辛加的规模可以进一步扩大,为他人所采用。他希望届时可以雇佣4500名左右的女子巡逻队员,看管非洲各地总计超过96500平方英里(合25万平方公里)的前狩猎场地。

然而,要达到这个目标很可能是一场艰苦的硬仗。自从开展该项目以来,批评人士一直在质疑,武装女性并把她们派到树林里巡逻这种认知是否正确,还有人指责这个项目无非是为了吸引媒体而已。曼德反驳说,这些指控都带有性别歧视和犬儒主义的观念,至少到目前为止,证据显示阿卡辛加女子巡逻队卓有成效。他觉得无可置疑,在非洲其它地方也可以取得类似成功。

他说:“最起码,采用这种模式,巡逻队的候选人数是原来的两倍。最好的情况是,我觉得女性会永远改变我们保护自然的方式。”

绿色天花板

曼德威严气度,他身高6尺3(190厘米),身体遍布纹身。和许多在非洲前线与偷猎者作战的人一样,他有作战经验。他最开始在澳大利亚皇家海军水下清障部队任职,2003至2005年间曾在澳大利亚国防军精英反恐队的东战斗突击小组(Tactical Assault Group East)担任特种作战狙击手,这是他称之为“终极男孩俱乐部”的工作。

他说:“特种部队从未有过女性,也从未想过让女性加入。能成为军队中一支全部由男性武装的队伍,我们为此感到骄傲。”

曾任特种部队狙击手的曼德表示,能够保护非洲野生动物,让他找到了“更崇高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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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后来继续在伊拉克的私人公司上班,27岁时,他成为了伊拉克特警训练学院的项目经理。这份工作虽然薪资优厚,但带给他沉重的心理负担。曼德只有六个星期训练新兵,到前线后,新兵无外乎会有这样的结果:当逃兵、加入民兵或者被杀害。曼德说,当时“自己太年轻、缺乏经验,不懂得质疑”。2008年离开伊拉克后,他花了一年时间在南美洲到处游荡,越来越不满足于现状。

在非洲南部的那段时间里,他大开眼界,发现大象和犀牛面临越发严重的困境。偷猎现象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有所缓解,但后来由于非法象牙交易,大象再度惨遭杀戮。在随后的七年里,整个非洲大陆的大象数量急剧下降30%,大多由偷猎导致。与此同时,偷猎者还瞄准了犀牛角,十年中约有7000头犀牛被杀。

曼德对亲身所见深感愤怒。他受到启发,意识到,自己的特殊技能可以用来保护野生动物,于是决定全身心投入这个新任务。他说:“大自然给了我第二次机会——一个重新改造自己、完成更崇高任务的机会。”他卖掉了澳大利亚的家产,用这些钱和存款成立了非营利性组织国际反偷猎基金会(International Anti-Poaching Foundation),运用军事化、特种部队的方法保护野生动物。他在南非克鲁格国家公园(Kruger National Park)和莫桑比克接壤的边境工作——这里是号称犀牛战争的中心,并在津巴布韦的维多利亚瀑布公园(Victoria Falls National Park)内组织管理了一个小分队。在他的看护下,从莫桑比克进入克鲁格国家公园的盗猎行为大减。而且,在他的小组驻扎在维多利亚瀑布公园的八年期间,公园从未丢过一头犀牛——这是津巴布韦在此阶段的唯一典范。

不过,虽然曼德和他的男性部队能够阻止巡逻地区的偷猎行为,他也开始意识到,他所提供的只是权宜之计,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证据显示,“以战争手段应对偷猎”的方法并不能长期、有效地保护野生动物,社区支持才是关键。曼德说:“靠攻击当地人来保护野生动物并不能持久。要想长期保护动物,靠的是赢得社区的理解和支持。”

到2015年,曼德不再运用“找到兼摧毁偷猎行动”的方法来保护野生动物,开始寻求新的解决方案。他希望找到一个模式,让社区参与进来,激励社区居民支持保护工作,但又不能依赖旅游业或战利品狩猎的形式获取资金。旅游业会随着时局起伏不定、变化无常,很难达到曼德所希望的稳定、长期的保护野生动物的效果。更重要的是,非洲大部分地区缺乏壮美的景色,也没有方便的交通和舒适的生活环境,而这些往往是发展旅游业的重要因素。

另一方面,战利品狩猎吸引了更大胆的一群人,也带来了一系列问题。许多业内人士表示,这个行业正在没落。作为一名素食主义者和动物权利倡导者,曼德也在寻找一种不涉及杀死动物的方法成就狩猎,甚至替代狩猎。

正当他认真思考这一切时,曼德偶然发现《纽约时报》上一篇文章,报道关于女性从美国军队顶尖巡逻学校毕业。他意识到,如果女性可以担任军队里的巡逻队员,为何不能在非洲前线巡逻,保护野生动物呢?

穆涅莫(WadzanaiMunemo)早上巡逻时,停下来查看当地大象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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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还可能解决曼德关切的资金来源问题。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数据显示,用于保护野生动物的资金稀少,而且竞争激烈,但有一项由女性领导的项目,从中可以获得更多专门用于女性赋权的资金——至少是可用于野生动物保护资金的2.5倍。

这个方法看起来简单易懂,却几乎没有先例可循。据支持巡逻队的非赢利组织绿细线基金会(Thin Green Line Foundation)的创始人威尔莫尔(Sean Willmore)称,非洲有2万到2.5万名巡逻队员,男性占主导。没有统计确切表明非洲专业保护野生动物的女性数目,但根据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的调查,在非洲12个国家的570名巡逻队员中,只有19%是女性。

从全世界范围来看,事情并非如此。威尔莫尔表示,在南北美洲、欧洲和澳大利亚,女性经常担任巡逻队员的角色。不过非洲的文化倾向于只由男性担任保护者的角色——更何况是武装保护者。

很快,曼德就面临其他保护人士的阻挠。

南非黑曼巴反偷猎小队(Black Mamba Anti-Poaching Unit)是非洲大陆第一支全部由女性武装的巡逻队,其创始人兼管理者史宾赛(Craig Spencer)说:“我们真的要问一问自己,当我们向众人讲述一个酷酷的黑人版《魔鬼女大兵》(GI Janes)的故事时,说主角来自一个受压迫的社区,所在国家饱受战争之苦,野生动物也在逐渐消失,这其中有多少宣传成分?”和阿卡辛加巡逻队不同,黑曼巴的成员并不配备武器。史宾赛说:“给年轻女性武器会让她们变得异常脆弱。”

给阿卡辛加巡逻队配备武器引发了争议,但曼德认为,这么做是负责任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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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宾塞还认为,女性巡逻队不应该配有武器,反而应该通过注重社区建设和教育来发挥她们的优势。他说:“女性是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唯一最大的未开发资源,但我认为,试图把她们变得和男性一样是自我毁灭的行为。我们当然需要一支武装部队,但需要开始将越来越多的资源转移到社区,而这项工作的最佳人选就是女性。”

曼德则反驳说,这并不是一个二选一的问题:女性可以在配有武器的同时担任野生动物和社区的监护人。他补充说,把她们派去巡逻,却不给她们防御工具,才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他说:“很不幸,巡逻队保护动物时必须带枪。但我们必须提供一切培训和工具,她们才能以最好的状态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

然而,史宾赛并不是唯一一个有疑虑的人,说服他人认可这个项目确实是个挑战。

曼德说:“人们并不想女人做男人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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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来,曼德一直在寻找试验场地,先后去了南非和津巴布韦,但最终无功而返。即便他提出承担所有的费用和风险,他的联系人还是拒绝了他。他说:“他们给出的借口空洞无实,实际上,他们并不想女人做男人的工作。”

最终,曼德找到了接受这个方案的人:一个废弃的战利品狩猎区的经理,他急于找到办法解决产业凋零的状况,于是愿意承担风险。

试验阶段

从津巴布韦首都哈拉雷(Harare)向西北方出发,沿着通往赞比亚的单车道高速路开车三小时,即可到达赞比西河谷下游,那里布满绵延起伏的山丘和凹凸不平的岩层。该地区共有1.1万头大象,漫步于两个国家公园之间,此外还有零星的旅游景点和狩猎保护区,并没有明确的围栏或分界线。用曼德的话说:“这是一片开放的、不受拘束的生态系统——就是非洲应该有的样子”。

1.1万头大象栖息在赞比西河谷下游,面临着严重的偷猎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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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巴布韦有着世界第二大的象群,而赞比西河谷下游是该国的四大要塞之一。哈拉雷的一位私人保护管理顾问马斯多普(Richard Maasdorp)说:“各种历史闻名的挑战常常让人们认为,这个国家疯了。但尽管存在各种各样的挑战,这些国家公园通常还能在本土非政府组织的支持下抑制偷猎行为。这值得全世界了解。”

战利品狩猎区通常建在严格保护的区域,及周围社区之间形成的缓冲地带,由于它们的存在,国家公园得到了进一步保护,远离偷猎行为。但要让赞比西河谷下游的狩猎区免受偷猎侵扰也变得越来越具有挑战性。过去的16年间,该区域有8千头大象被偷猎,打猎野味的行为也越来越多。保护工作要花钱,但曾是资金来源的外国游客也变得极少了。

昆都杜野生动物公园曾是狩猎区,现在受阿卡辛加巡逻队保护。公园主管斯坦德(Jan Stander)表示:“从商业上来说,我们已经没戏了。”斯坦德和该地区很多狩猎者一样,表示自从2014年美国禁止从津巴布韦进口大象战利品后,自己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他说:“我们的生意日渐消亡。这个行业已经损失了数十万美元。”

斯坦德已经无路可退了,于是他邀请了国际反偷猎基金会在昆都杜野生动物园开设商店,协助他们谈下了未来46年的租约。曼德和同事在搭建了一个简单的帐篷营地后,向周围29个村庄宣传他们正在招募人手。具体来说,他们招募年龄18到35岁,曾经遭受过性侵或家暴的女性,或是单身母亲、遭遗弃的妻子和艾滋孤儿。

换言之,他们招募的是那些能从新生活中获益最大的女性。

预选包括对候选人背景的深入采访,有近90名女性参与。曼德说:“她们并不是大环境的受害者,而是男性的受害者。”有37位女性参加了为期三天的培训,“在人性四大痛苦中历练”。曼德解释说,这四大痛苦包括“饥饿、疲惫、寒冷和潮湿”。选拔参照特种部队的标准,这些女性精疲力竭,需要承受各种耐力和团建测试的挑战,比如打包一个200磅(90公斤)的帐篷,在双腿被绑在一起的情况下把帐篷拖上山,再重新组装起来。

尽管如此,也只有3名女性退出——考虑到曾经和曼德一起合作的男性巡逻队员中,大部分在选拔的第一天就选择放弃,这个比例令人震惊。阿卡辛加巡逻队员斯班达(Future Sibanda)已经离异,是两名孩子的母亲。正如她所说:“选拔过程一点也不简单,但我从未想过放弃。”

两名巡逻队员斯文雅(TariroSikwenya,前者)和穆涅莫(WadzanaiMunemo)在培训期间参加障碍训练。

图像来源, A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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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说,“他通过把硬汉训练到崩溃边缘的过程,在三个大洲建立了职业生涯”,却震惊于斯班达和其他新兵的勇气。这些女性勤勤恳恳,还常常面带笑容。曼德说:“一个人从痛苦到崩溃能持续的时间,定义了这个人的品格,而这些女性的品格不言自明。”他挑选了表现最优秀的候选人加入这个项目,并开始正式的训练。

然而,这些女性面临所在社区中男性的阻挠,兴奋之情受到了打压。斯班达说:“这些男人说,女性很难在从林中巡逻,这项工作只适合他们。太令人沮丧了。”但最终,她意识到“这些人只是嫉妒”:她完全胜任这项工作。

曼德招募了一个教练团队,其中许多人有丰富的实战和训练经验,但以前只和男性合作过。

瓦里(Leon Varley)曾运营过野生动物区,也是一名退伍军人,他表示:“我曾经很怀疑女性的体能能否胜任这份工作,而且担心,由于她们来自同样的社区,可能会受到恐吓、欺凌甚至很严重的影响。”但自从和她们一起在崎岖的路上巡逻12英里(20公里),训练野外生存技能(这些人已经熟知大部分技能)后,瓦里表示:“我没有任何的怨言了。”

阿卡辛加巡逻队常常在崎岖的道路上巡逻,每天行走12英里,甚至更远。

图像来源, Rachel Nuw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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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付出就有回报。去年十月份,在2000人的包围下,这些女性自豪地穿过当地一所高中的足球场,正式成为巡逻队成员了。

成功故事

毛赞尼尔(Abigail Malzanyaire)先是紧握拳头,然后把手掌放低,无声地示意身后的队员静止不动,蹲在齐腰的草丛中。黎明时分,她和三位同事看到了近期留下的狮子脚印。随后,她们见到了不同形状、大小各异的新鲜粪便,小到大角斑羚留下的咖啡豆一样的羊粪,大到斑马留下的一大坨坚硬的排泄物。现在,毛赞尼尔正在安静地查看下坡处的水坑——公园为大象在干旱季节建造了水坑,现已所剩无几,这是其中一个。但如今,这些庞然大物留下的唯一痕迹,就是泥地里飞盘大小的脚印,以及不少粪便。

在一个异常安静的早晨,巡逻队员们调查大象使用的水坑。

图像来源, Rachel Nuw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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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阿卡辛加巡逻队而言,这个早晨异常安静。通常,她们每次巡逻都会碰到野生动物——这与以往的巡逻相比有很大提升,以往大概一周才能见到一次野生动物。

野生动物似乎已经回到了昆都杜,而曼德也注意到一个趋势,引人深思:根据巡逻队的汇报,相比之前的男性巡逻队,像水牛和大象这样的危险物种,对女性巡逻队的攻击性似乎低一些。曼德把观察结果与奇诺伊大学(Chinhoyi University)的地质学家穆柏斯(Victor Muposhi)分享,教授希望在真实场景进行检验,并制定了一个科学工作假说。穆柏斯表示:“动物都非常聪明,而且可以分辨哪些事物会造成威胁,哪些不会。这些动物认为男性构成威胁,因为它们知道大多数偷猎者是男性。”

亲眼看到并保护公园里的物种,是许多巡逻队员对其工作最热爱的一部分,斯班达也一样。她说:“野生动物有权生存下去。我希望我的孩子有机会亲眼见到存在于自然界的动物,而不仅仅是通过照片和书籍去认识它们。”

自从2017年10月以来,斯班达和同事们完成或协助了72次逮捕,一次都没有开枪。

曼德提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腐败会悄悄祸害保护工作。他说:“如果你能在非洲消除腐败,那就完成一半工作了。”

瓦里还说,他对项目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从一个90%的怀疑论者变成了一个90%的信徒,剩余的10%是因为,巡逻队还从未卷入武装冲突中。他说:“到一定阶段,这件事一定会发生。如果她们能处理好这个问题,我就100%相信了。”这并不是说她们从未卷入肢体冲突,只是到目前为止,都能设法用减缓冲突的方法,以及非致命武力来解决问题。瓦里认为,这些策略对她们而言都是水到渠成的,他说:“我们男性习惯短兵相接,充满倾略性和大男子主义。但女性不一样,她们富有同理心。”

但光靠训练和同理心并不能完全消除风险。过去十年,在全球范围内,有1000多名巡逻队员在工作中丧生,由偷猎者、野生动物或者意外导致。2018年3月,阿卡辛加队员在过河时,带队的两名成员和一名男性教练溺水身亡,这是她们第一次经历悲剧事件。

整个团队都被彻底动摇了。曼德招募了津巴布韦大学的顾问、兼讲师齐瓦尔(MervisChiware),帮助巡逻队员克服恐惧和悲伤。齐瓦尔说:“她们觉得每一个人都会在工作中死去。能看出来,她们不再全身心投入,不再是自己以前的样子了。我帮助她们明白,有时会发生不幸的事情,是错误的判断导致了意外的发生。”

如今,阿卡辛加巡逻队的照片被用来装饰昆都杜野生动物公园的工作帐篷,激励着大家。

图像来源, Rachel Nuw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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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逻队员现在工作更加投入。齐瓦尔自己也是虐待案的幸存者,现在经常帮助巡逻队员处理个人问题,包括人际关系、性健康,并克服过去的创伤。她说:“我告诉她们,构建自我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从你有了工作、开始自力更生的那一刻起,你就能够为自己做出决定。工作让你有能力摆脱虐待关系。”

对许多阿卡辛加女性而言,现在已经有能力购置不动产、修建房屋、送孩子上学、考驾照、完成高中学业、考大学、彻底为家人提供经济支持。齐瓦尔说:“如果雇用男性,即便他们有小孩,也可能花起钱来不负责任。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但有一部分人的确如此。但对于女性而言,一旦拿到钱,大部分情况下都会用来养育孩子。”

阿卡辛加巡逻队在野外训练;她们时常一边跑步一边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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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女性都效仿曼德,在家采取素食主义者的生活方式,而且没有一个人喝酒。她们每个月有两个星期的假期——远远多于一般巡逻队——而且有足够多的时间陪伴家人。曼德说,她们有时也会去拜访当地学校,“像摇滚明星一样被人群包围”,在教室里宣讲保护野生动物的重要性。

加州棕榈沙漠市的沙漠动植物园(Living Desert Zoo and Gardens)的保护部门主管丹诺夫-伯格(James Danoff-Burg)表示,这种策略可能带来实质变化。今年早些时候,丹诺夫-伯格对居住在四个南非社区中的120名居民进行了深入采访,大部分是黑曼巴成员。在黑曼巴队员开展过儿童教育活动的村庄,三分之二的成年受访者曾经听说过女性巡逻队的故事,而且称赞她们的行动。丹诺夫-伯格表示:“那里的受访者说,‘是的,黑曼巴成员做的事情非常好,对保护我们的野生动物有重要意义’。黑曼巴成员通过教育儿童,正在影响整个社区的想法。”

阿卡辛加对社区的直接影响还有待评估,但国际反偷猎基金会每支出1美元,就有62美分会回到当地社区。这些钱除了用于支付女性薪水,还用于投资水坝、温室、当地劳动力和商品。阿卡辛加也会为协助逮捕偷猎的人,和帮助找到象牙和非法武器的社区居民提供奖励。

尽管有良好的迹象,但要宣称阿卡辛加能长期在津巴布韦运营下去还为时过早,更不要说类似项目能否在整个非洲复制并推广开来。但曼德和他的同事充满信心,他说:“为什么其他男性团队能够长期存在,这个项目就不行呢?单就这一模式带来的经济效益而言,就已经远比其他形式的保护工作更具可复制性——而且我们还没算上实际的成果呢。”

人们已经计划在肯尼亚的塞加拉(Segara)保护区推出类似的模式,并扩大下赞比西山谷地区项目的规模。津巴布韦的新任总统姆南加古瓦(EmmersonMnangagwa)会见了一些阿卡辛加女性巡逻队员,向她们表达了支持。他的女儿塔瑞若(Tariro)甚至多次与巡逻队一同训练、巡逻,还参与当地社区交流。

穆珀斯说:“关于阿卡辛加,我能肯定的一件事是,她们为津巴布韦的保护工作和执法带来了新的角度。女性和男性一样出色,甚至可以比他们做得更好。”

或许最重要的是,对于阿卡辛加和黑曼巴的女性而言,成为巡逻队员改变了她们的生活。丹诺夫-伯格说:“黑曼巴访问传递的信息是女性赋权,这种力量让人惊叹。这些人、她们的家庭和社交圈都经历了文化转换。”

对于齐冈布拉来说,情况确实如此。2018年9月,齐冈布拉获得了女儿的抚养权,距离她上一次见到女儿已经两年。她说:“当一名巡逻队员让我有能力照顾好孩子。我能回到高中去学习,过上有经验的专业人士的生活了。”

“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

作者瑞秋·纽尔是《偷猎:揭露贩卖野生动物的黑暗世界》(Poached: Inside the dark world of wildlife trafficking)一书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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