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方位抹去台湾身份是否可行：数据分析100间国际公司的台湾表述

中国政府要求多间航空公司写明香港、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此事近期引发连串争议。中国官方媒体新华社发表评论，指如果外国企业在华经营，就要尊重中国主权和领土完整，“不能一边赚着中国人民的钱，一边做伤害中国人民感情的事”。

台湾舆论对做法感到反感，认为此举意图“矮化”台湾，削弱台湾在国际事务上的话语权。台湾外交部指，大陆透过政治影响力“粗暴干预民间商业行为及国际企业营运”，给予“最严厉谴责”。美国白宫批评，中国这种做法是“奥维尔式的胡说八道”。

近年，多家在大陆经营的国际公司因为把台湾放在“国家”栏目，或把台湾当成“中国以外的地区”而引来中国官方和民间抨击，企业在处理两岸业务时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担心稍有不慎会触动中国政府的神经而影响生意。

5月28-29日，BBC中文翻查了100间不同类型的国际公司的官方网页，了解它们如何定义台湾，部分公司仍然把台湾列在“国家”栏目，但一些公司则改以“中国台湾”、“中华台北”称呼台湾。

11间公司把台湾放在“国家”栏目

BBC中文随机选择的100间国际公司分别来自餐饮、时装、化装品、汽车、酒店、旅游、电器、电脑或互联网等行业。进行样本选择时，BBC尽量考虑多元性，但无法全方位涵盖所有在华开展业务的国家公司。

一般国际企业的英文官方网站，设有目录让用户按自己的区域或语言，选择相应的官方网站，有时候，这些网站收集用户资料，会要求用户填写涉及国家或地区的选项。

调查发现大部分公司在网站上并不会直接使用“国家”这一字眼，而是改用“地区”、“位置”、“城市”或是“国家或地区”来进行分类。

100间公司中，有11间公司仍然会把台湾列在“国家”的栏目，例如时装品牌普拉达（Prada），香奈儿（Chanel）、ASOS、H&M的台湾版网站、彪马（Puma）、连锁快餐店肯德基、汽车公司菲亚特（Fiat）、智能手机品牌HTC。

日本百货公司三越伊势丹的英文官网查询台湾分店资料时显示的地址，则用上“中华民国”及“Republic of China”。

而无法打入中国市场的推特（Twitter）和网飞（Netflix）也是把台湾列在“国家”栏目。

连锁百货公司沃尔玛（Walmart）在台湾没有业务，但在英文官方网页上的地图中，点选中国时，中国大陆的版图着色时，台湾被忽略在外。记者又翻查沃尔玛中国版网页，按地图时则看到中国地图包括香港、澳门、台湾、甚至南海诸岛。

100间公司的调查结果

注： BBC中文从帐户申请、官方介绍不同地域业务，以及地域分类目录中查找相关资料，无法查证网站中每一角落。

“中国台湾”、“台湾地区”、“中华台北”

在香港从事跨国酒店业务的陈先生（化名）对BBC中文表示，许多跨国公司以前并没有这种敏感度，没有三思便会把“国家”一字放在网页上，但近年中国政府要求作出改变，公司为不得罪中港台的客户，现在都会避开“国家”的字眼。他认为仍然有公司把台湾列作国家，只是因为没有注意，特别是外国企业未必在意“COUNTRY（国家）”这个字。

“公司绝对不敢再把台湾、香港放在国家的选项。如果大陆要求我们在任何有关台湾的资料上，都加上中国一字，我们只有跟随，改动网页总比大陆人杯葛我们公司好，”陈先生说：“公司管理层不会想政治，他们只会想利润，而大陆的市场明显比台湾大，台湾人不会因为写上中国台湾就不订你的酒店。”

BBC中文在今次调查发现，标致汽车（Peugeot）、福特汽车（Ford）及戴姆勒（Daimler，即奔驰汽车）会在网站上把台湾称为“中国台湾”，英文则是“Taiwan, China”，或是“Taiwan（China）”；本田汽车（Honda）则把台湾称为“中华台北（Chinese Taipei）”；电脑品牌联想（Lenovo）、惠普（HP）以及时装品牌路易威登（Louise Vuitton）则会写上“台湾地区（Taiwan Region）”。

在希尔顿酒店集团的网站上查询台湾的酒店时，地址亦会写明是“中国台湾”（Taiwan, China），在其网站搜寻器寻找酒店，输入“台湾”（Taiwan）时也会顺带出现“中国台湾”（Taiwan, China）在后面。

时装品牌古驰（Gucci）的国际版网站顾客服务查询栏目，可以选择的国家列表中会找到中国，但找不到台湾，然而点击到中国版网页，就会找到台湾业务的资料。

BBC中文亦发现大部分跨国企业的中国版网页，并不会包含台湾业务，但也有少数公司会这样做，并在提及台湾时写成“台湾地区”。

这样做有甚么影响？

从事市场营销、在台湾土生土长的张小姐对BBC中文说， 大陆这样做是要尝试把台湾踢出国际舞台。

“是的，我们会被迫在买机票、订酒店的时候，点选‘中国台湾’，但不代表我们认同自己是中国人。大陆这样做只会令我们更反感，反而加强了我们是台湾人的身份认同。”

她承认，对普通百姓来说，大陆强迫企业把台湾写成“中国台湾”，在生活上未必会构成很大的影响。

“大家还是会网购和订机票酒店去旅行，但如果大陆影响力增加，会不会令台湾失去免签国？”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我们有时候网购时，如果地址被迫写上中国为国家，那邮包去了中国后会否受到审查，会不会时间上更久一点，或是有些货物到了中国后就被扣押？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担心。”

中国在外交以至经济上试图削减台湾在国际舞台上的影响力。两岸角力的战场还包括台湾邦交国、以及台湾在国际组织与事务上的参与等等。

台湾两岸政策协会研究员张宇韶认为，大陆种种更强硬的施压，反映十九大以来，习近平的对台策略。他预计，在主权国家为前提的国际空间，台湾的自主性会因为中国施压而愈来愈低，但并不代表台湾没事可做。

他认为台湾自身也要努力让国际社会了解，台湾跟中国大陆现在的状态：“如果自己都不愿意说清楚、做些甚么的话，怎么期待国际社会对台湾有更多的关注？”

他认为，台湾可以在国际间发挥软实力，有别于大陆所实行的锐实力，而台湾实行的民主政治与自由经济是台湾自身的筹码，以至民间组织、非政府组织，都有发挥空间。

对于有评论认为，台湾政府在连串事件除了发声外，难以有实质行动。

曾任民进党中国事务部副主任的张宇韶认为台湾政府一直有在这方面努力，例如台湾未能受邀参与世卫大会，今年得到美国、德国、加拿大、日本、澳纽等多国发表挺台言论，不过他承认，当中涉及地缘政治与美中角力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