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同性性行为合法化 社会成见仍挥之不去

印度最高法院颁下裁决后,有人在法院大楼外庆祝。

图像来源,Getty Images

图像加注文字,印度最高法院颁下裁决后,有人在法院大楼外庆祝。

印度最高法院早前裁定同性性行为不再是刑事罪行,同时指出性倾向歧视违反“基本人权”,当地的同性恋社区欢迎裁决,在法院外庆祝,更有人感动流泪,但要印度社会真正接受同性恋仍有漫漫长路。

法官颁下判词指出,将同性性行为列为刑事罪行的做法“不理智、武断,也明显违反宪法”。印度自英国殖民时期开始,已经实施这条称为“刑法第377条”的法典禁止同性性行为,指它“违反自然”。当地同性恋社区多年来透过法院争取权利,2009年印度首都新德里高等法院曾一度将同性性行为非刑事化,但后来有宗教团体向最高法院上诉要求恢复规定,最高法院在2013年恢复把同性性行为刑事化。

最高法院最新的裁决将为争议划上句号,但宗教团体和印度乡郊等立场比较保守的地区仍然对同性恋行为有浓厚的偏见。BBC印度记者潘迪(Vikas Pandey)采访了数名住在印度乡郊地区的同性恋者,以下是他们的故事。

贾格纳特:一名住在印度北方邦(Uttar Pradesh)的28岁男子

插图

我对最高法院的裁决感到高兴,因为它让住在城市的人自由表达自己的个性,无须害怕受法律制裁。但可惜,我这种住在农村的人得到的待遇却不同。

我们害怕的不是法律,而是其他人的目光。我希望传媒报道最高法院的裁决后,一般人能够明白,其实同性恋并没有甚么奇怪。

我14岁时发觉自己是同性恋者,最初我自己也感到迷惑,也尝试不去想这个事情。但这种困惑感始终挥之不去,最终我决定向一位朋友倾诉。他的反应令我十分吃惊:他说同性恋是一件十分恶心的事情。我们渐渐疏远,之后数年我都再没有与其他人提起自己是同性恋。

我18岁时考进大学,搬到离家乡不远的一个小镇。我仍然感到十分迷茫,但我在大学遇到一位似乎十分友善的老师,我鼓起勇气向他说我是同性恋,他却转告我的父母。我的父亲知悉后十分愤怒,立即要我辍学回家。

我的父亲以为同性恋是一种可以医治的病,带我去看一些声称能医治我的“医生”和巫医,给我许多偏方 。其中一个“医生”向我的父亲建议,他要把我独自困在房间里一个星期,父亲居然照办无误。

我现在已经在一个大城市找到工作,我希望我的环境会有所改变。我想要一个伴侣,想要一个我爱的人,也希望有一个爱我的人。

亚达芙:一名住在东西部比哈尔邦(Bihar)的30岁女子

插图

我在周四(9月6 日)之前,根本没有听过刑法第377条,也不知道原来同性性行为是刑事罪行。我只知道,我不可能在自己的家乡以一名女同性恋者的身份生活。

我对最高法院的裁决感到高兴,但它对我没帮助。我只能希望法院颁布裁决后,会引发印度社会对这个问题开展讨论,也希望这个讨论能扩展到乡郊地区。

我自15岁起发现自己被其他女性吸引,但我自小就不喜欢穿着女性服装,我宁可穿牛仔裤和衬衣,跟家乡的男孩子没有分别。

我没有兄弟,我的父母对我的衣着打扮也没有异议,因此他们对我像一个男孩子看待,但他们当时仍然不知道我喜欢女孩子。说实话,其实我当时对自己的性倾向也不太了解,我只知道我参加婚宴时,目光都被其他女宾客吸引着,但我始终没能鼓起勇气与她们说话。

全球有关性倾向的法律

我20岁的时候忍受不住,要找个方法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我不可能与家乡其他人谈这个话题,于是我用手机随便拨号,跟陌生人倾诉自己心里的想法。曾经有女孩子接听我的电话,她说她喜欢我的声音──那是我第一次获其他女孩子称赞,我十分高兴。

但这些高兴的时候只属少数。心底里,我仍然十分不高兴。

我24岁时曾经尝试自杀。我的父母以为我不高兴的原因,是因为我当时仍然单身,于是他们给我安排相亲,数星期后我结婚了,但这是一桩从开始便注定不成功的婚事。不够一年,我就要求离婚。

辛格:住在哈尔邦的一名32岁男子

插图

我欢迎最高法院的裁决,但刑法第377条对我从来都没有影响,因为在我住的区域,警察从来都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拘捕任何人,我担心的反而是社会的态度。

我16岁时就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者,但我两年后就结婚了,至今已经与太太产下两个孩子。我这样做,是因为我根本不能对自己的父母或太太说真话,我只能装作正常。这个决定令我后悔不已,因为我的太太知道我是同性恋者,但她为了孩子着想,仍然跟我一起住。

在印度乡村找同性伴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与大城市不同,乡村没有同性恋酒吧。我认数名同性恋的朋友,但他们都害怕如果自己公开自己是同性恋会被其他人排斥。一些人会同情我们的处境,但他们仍然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疾病,必须接受治疗。似乎没有人能明白我们的感受。

过这种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经常害怕有人知道我是同性恋者后会打我,甚至做出一些更可怕的行为。我也害怕我的孩子会因为父亲是个同性恋者,长大后被人欺负。正因为这个原因,我已经搬过一次家。

回想起最初,我希望自己小时候有勇气跟父母坦言自己是一名同性恋者,我也希望自己从没结过婚,也希望自己当时能够参加一些辅导活动。

(文中的贾格纳特、亚达夫和辛格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