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钟酒店寻找私人空间的香港恋人

  • 李翰文
  • BBC中文记者
视频加注文字,香港面积1,000多平方公里,却挤进了700多万人。一些年青男女想到了一个地方,为自己在这个“都市森林”制造一点私人空间。

乔纳森(Jonathan)和菲比(Phoebe)跟香港许多年青人一样,各自跟自己的家人同住。四年多以前,他在社交网站向她发出好友邀请,大家互相在网站上“赞好”对方的照片,开始成为朋友。

乔纳森现时在一家私立大学读书,菲比就在香港一家航空公司当空中服务员。两人在四年前认识对方,在同一个地方做兼职,偶尔会一起逛街,两人最后发展成情侣关系。但由于双方家里都缺少私人空间,偶然一次好奇,令他们开始了前往时钟酒店寻找“私人空间”的习惯。

最新的统计数字显示,香港的平均房价,差不多相当于一般家庭十九年的收入。乔纳森说,他没有想过买房,正如一般人不会想买兰博坚尼跑车一样。但他和菲比均异口同声地说,他们始终喜欢香港,不会想因为房价太贵而离开这里。

首次造访

乔纳森忆述,他和菲比第一次到时钟酒店是在2015年,他们相约到酒吧喝酒聊天。“谈着谈着,我们就开玩笑说:不如去开房?反正没有试过。”

他们后来到了同区的一家时钟酒店。酒店的出入口在大街旁,他们找到酒店后,并不是立即登门造访,反而在门外徘徊了半个多小时,在网上搜寻这家酒店的资料,想知道里边的环境怎么样。

“始终从没有去过时钟酒店,总是觉得环境可能会不清洁,或者,如果碰到认识的人会不会很奇怪。我们一边走,一边看其他人在网上分享的经历,一边上网搜寻资料。”

乔纳森和菲比的背影

乔纳森忆述,那天始终是圣诞节假期,即使差不多到午夜后,街上还是有许多人。“到差不多了,我们才鼓起勇气走进去。”

他说,职员其实颇友善,问他们想租多长时间。但那次的房间其实很一般,还有一点儿香烟的气味,连浴室的电灯也坏掉了。“它的装修并不会令人感觉气氛好好,对改善情趣也没有帮助。”他说话的时候,身旁的菲比一直在附和着。

她说:“但那次其实我们都没多理会,因为已经付了钱,总不能进了房间才说不合心意要离开罢!”

“心血来潮”的感觉

他们之后大多都会先在网上搜寻其他时钟酒店的评价。但大多都是“即兴”的,不会提早预约,因为预约的感觉“完全不同”。

“例如你忽然想吃一种东西,马上去吃,便很高兴。但如果要早数天预约吃拉面,到时候那就只不过是一碗普通的面,而不是一碗我很想吃的拉面。”乔纳森说。

有些时候,遇到一些时钟酒店比较繁忙,需要等一等才有房间可供出租时,他们便会离开,找一些不用等候的酒店,因为坐着等待“太尴尬”。

乔纳森说他看过新闻报道,某一家时钟酒店让排队等候的客人“一排排坐开,像坐火车一样,大家盯着大家的后脑门”。“我经常说笑:这样等着,如果我认识坐在我前方那人,那岂不是很搞笑?”

两人牵着手

乔纳森和菲比现在平均每个月到时钟酒店一至两次,每次消费约200至300港元。

对房间的质素,他们只有很简单的要求:整洁、而且没有香烟的味道。室内的装潢等其他东西都不是首要考虑。

菲比认为,两人的心情更重要。“反正,你只会待在房间里一、两个小时。”

“大家都想做这件事的时候,就算装潢不太漂亮,影响也不会太大,”乔纳森附和说。

“所以不如去一家便宜一点的,节省一点,钱留待下次再用。”

基本需要

被香港法院撒销立法会议员资格的游蕙祯2016年曾在一个公开论坛说,香港的年轻人的生活空间不断被缩窄,连做爱的地方也没有。外界对言论反应两极,支持一方认为她说话“一语中的”,但反对一方认为她用语不大文雅。

被问及对这番话的感觉,菲比直接了当地回应:绝对认同。

菲比认为,这些年青人中一般的“打工仔”都是星期六、日休息,但与他们同住的父母也是在周末在家休假。“周末难得有时间去做这些事情(跟伴侣亲热),但真的没有地方。”

香港政府每十年都会作一个全面性的人口普查。而政府在2011年发表的最新数字显示,香港有94.6%介乎15至24岁的年青人与父母同住,比2001年的数字,增加约三个百分点。

游蕙祯

图像来源,AFP

图像加注文字,游蕙祯2016年曾在一个公开论坛说,香港的年轻人的生活空间不断被缩窄,连做爱的地方也没有。

“90后”香港年青人谢梓谦(Jenson),也同样感受到这种空间问题的严重性。他认为,其实年青人和成年人都有性需要,只不过成年人大多有更多空间,而性需要又是一种很基本的要求。“年青人大多没有太多的空间可言,只能等着家人甚么时候不在家,才可偷偷叫女朋友到家里亲热。”

“如果香港年青人连基本需要都无法满足,那么他们如何追求更高一层的人生生活?”

谢梓谦曾到瑞士留学,修读酒店管理。回到香港后,去年九月与数名拍档在香港尖沙嘴区开设一家时钟酒店,客人大多是介乎18至25岁的年青人,当中大部份又是做工的年青人。

他说,他听了游蕙祯的一番话,才慢慢发觉,香港年青人真的连一个私人空间也没有。他和他的生意拍档曾想过,香港其实并不缺乏可让年青人开房的酒店。但谢梓谦认为,事情其实不是那么简单。

时钟酒店负责人谢梓谦
图像加注文字,时钟酒店负责人谢梓谦透露,酒店的客人大多是刚找到工作的年青人,对房客的要求不大多

他说:“我和我的拍档想到,酒店其实很贵。年青人刚刚到社会打工,不是那么富有,可能只是一年一次或半年一次的纪念日、圣诞节之类才到酒店。”

“但其实,亲热,怎么可能半年才一次?”

十九年不吃不喝

跟许多年青人一样,碍于自己收入和房子价格的差距,乔纳森和菲比没有任何置业的计划。香港政府最新的统计数字显示,2016年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月收入是11,800,相比1997年只增加了7%。同一时期,香港房子的平均售价却上升了75%,至2016年每平方呎售约11,000港元。

有调查计算出,一般香港家庭要不吃不喝十九多年,储下来的钱才足以在当地购买一个普通单位。乔纳森说,这价格夸张得“不切实际”,令人不会有任何买房的计划,“就像一个普通人不会计划买兰博坚尼跑车一样”。

香港房子
图像加注文字,香港房子价格多年高企,楼房的价钱差不多相等于一般家庭十九年多的收入

他有些朋友碍于香港的楼价太贵,改在深圳邻近香港过境检查站的地方跟女朋友一起买房子,每天过境到香港上班。

问他会否仿效朋友,到深圳去住?乔纳森坦言说,到深圳买房子投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居住而言“始终喜欢香港”。

说到这里,菲比点头同意:“还是喜欢香港,不会因为楼价的问题而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