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盲”是什么——为何要关注这个问题
- 克里斯汀·罗
- (Christine Ro)
你最后一次见到的动物是什么?你能回忆其颜色、大小和样子吗?你能够将这种动物和其他动物区分开来吗?
现在,你回忆一下你最后一次看到的植物如何?
要是你头脑中动物的意象比植物的图像更清晰,你并非是例外。儿童很早就知道动物是活的生命体,但他们不知道植物也是生命。记忆的测试也说明,测试的参与者记住动物图象的能力也好过对植物图象的记忆。例如,美国一项研究“注意力暂失”行为(即在两个连续快速出现的图象中辨认出其一的能力)的测试,使用了植物、动物和不相关的三类图片。结果显示,比起植物,测试参与者更能够准确辨认出动物的图象。
鉴于这个现象极其普遍,舒斯勒(Elisabeth Schussler)和万德西(James Wandersee)这两位美国的植物学家和生物教育家在1998年创造了植物盲(plant blindness)这个术语。据他们的描述,这个词是指“在所处的环境中无法看到或注意到植物”。
植物盲导致人们对植物缺乏充分认识,对植物保护的兴趣也有限,这一点也不令人奇怪。世界各地的植物生物学课程正在以让人吃惊的速度消失,用于植物学的公共资金正在枯竭。虽然对植物盲的程度及其随时间的变化方面尚无研究,但随着城市化步伐的加快,以及人们花在电子设备上的时间增多,“大自然缺失症”(nature deficit disorder,与自然的疏离对人类所造成的伤害)正在上升。与植物接触越少,植物盲就会越严重。正如舒斯勒所解释的,“人类只能(从视觉上)识别他们已经知道的东西。”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植物保护对环境健康至关重要。但归根结底,对人类的健康也很重要。
从更能对抗气候和病虫灾害的粮食作物到更有效的药物,许多科学突破都少不了对植物的研究。现在用于医疗的植物已超过2.8万种,其中包括用植物提取的抗癌药物和血液稀释剂。
拿植物进行实验还比某些形式的动物实验具有伦理上的优势:基因组编辑等领域的多类技术可以用植物来完善,因为易于繁殖和控制,而且成本不高。比如阿拉伯芥的基因组测序不仅是植物遗传学的里程碑,也是基因组测序的里程碑。拟南芥是一种重要的开花植物,在生物学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
鉴于植物对我们的生存至关重要,而且一直如此,那么人类又是怎么成为“植物盲”的呢?
看到绿色
人类之所以更容易区分动物,甚至是那些对人类来说并不比植物更重要的动物物种,是有认知和文化原因的。
个中原因之一,是我们认识世界的分类方式。舒斯勒和万德西解释说,“大脑从根本上说是一个差异探测器,”由于植物几乎不移动,彼此的生长距离靠得很近,并且往往颜色相似,所以我们的大脑会倾向于将植物混为一体。人类视觉系统每秒传输大约1000万比特的视觉数据,它会过滤掉像植物这样的非威胁性事物,并将它们聚集成群。
这并非仅仅局限于人类。注意力有限甚至可能导致蓝鸟没法看见周围的植物和昆虫。
还有就是我们对生物行为相似性的偏好:作为灵长类动物,人类会更关注那些与我们最相似的生物。日本京都大学的类人猿心理学家狩野文浩(Fumihiro Kano)说:“根据我与类人猿的接触经验,它们通常对外表上与自己相似的生物更感兴趣。”跟人类一样,这种视觉上的偏好也有一个社会因素。狩野文浩说:“人工抚养的类人猿对于人类的形象比非人类的形象更感兴趣,包括它们自己的物种。”
人类社会中也不断强化动物比植物更有趣、更可辨认的观点。我们给动物命名,并赋予动物人类特征。我们经常用动物作为运动队的吉祥物。而且我们也适应了动物之间的个体差异:比如说狗的个性,或者蝴蝶身上独特的颜色图案。
看到动物与我们相似,或者比其他的生物更为相似,也催生出我们的同理心。在有关保育的决定中,这是很关键的因素。墨尔本大学(University of Melbourne)的环境心理学家威廉姆斯(Kathryn Williams)说,我们大多数人都觉得有必要保护,比如北极熊,并非我们是梳理过一份合理的因素清单而做出决定,而是因为动物触动了我们的心弦。即使是在动物保护中,某些有魅力的动物(尤其是眼睛正面朝前的大型哺乳动物),会获得最大的关注。事实上,威廉姆斯的研究表明,人们更支持保护那些具有类似人类特征的物种。
植物面临的挑战还被人为加剧。例如,在2011年,植物在美国联邦濒危物种名单上占到57%。但获得的联邦濒危物种资金不到4%。
威廉姆斯说:“就植物保护来说,与生态系统、物种以及整个植物群体建立情感联系是至关重要的。”
当然,科学不是零和博弈,不是说对一组生物的兴趣和资金投入,必然自动导致其他方面获取的资源减少。但与任何一种偏见一样,承认它的存在是减少偏见的第一步。
少一些对植物的无知无识
减少植物盲的一个关键是增加我们观察植物的频率,及其观察植物方式的多样性。这应该尽早开始,正如田纳西大学诺克斯维尔校区(University of Tennessee, Knoxville)的生物学教授舒斯勒所言,“要在学生们开始说他们对植物感到厌倦之前”。Tree Versity是一个旨在帮助解决这一问题的公民科学项目,它要求普通人帮助哈佛大学阿诺德植物园(Arnold Arboretum)的植物图像进行分类。
舒斯勒说,与植物的日常互动是最好的策略。她提到对当地公园里的植物进行保护,以及从事园艺之类活动。
植物也可以在艺术中得到更多的强调。瑞典哥德堡大学(University of Gothenburg)的桑德斯(Dawn Sanders)在哥德堡植物园(Gothenburg Botanical Park)开展环境艺术项目。他发现,视觉观察和听讲故事对于让学生与植物建立联系很重要,而且会让他们开始询问植物的种种知识,比如植物的年龄等。
桑德斯的研究还指出了文化差异因素。“植物盲并非以同样的方式作用于所有人,”她说。与对美国学生的初步研究相比,“我们发现我们瑞典的学生是通过记忆、情感和植物的美丽来与植物建立联系,尤其是对仲夏时节和春回大地时的植物。”比如,银莲花被视为春天的使者。
在印度,人与植物的联系可能更多的是涉及宗教和医药。萨奇戴夫(Geetanjali Sachdev)在班加罗尔的斯利希迪艺术、设计和技术学院(Srishti School of Art, Design and Technology)从事植物艺术和教育的研究。她在谈到植物时说,“植物的价值当然是发自内心的体验。我们无法逃避,因为植物与印度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紧密相连。”
事实上,萨奇戴夫一直在记录印度城市里无处不在的植物图案:从水罐上的莲花图案,到地上的植物米绘(kolam)。
印度的植物不仅仅是花朵,而在西方国家,花朵往往主导着人与植物难忘的邂逅。她说,“从神话的角度看,树木、树叶和花朵都很重要,但从印度传统医学阿育吠陀(Ayurveda)角度来说,叶子、根、花和种子这些植物的其他部分也很有价值。”
所以说,植物盲既不是无所不在的,也不是不可避免的。舒斯勒说,“尽管我们人类的大脑容易造就植物盲,但我们可以通过提高认识来克服它。”
对于加强对植物的同情,威廉姆斯同样也持乐观态度。她说,“这完全不悖于情理。”人类有想像力。甚至还幻想出虚构的植物角色。网络漫画《弹弓女郎》(Girls with Slingshots)中的苏格兰—爱尔兰仙人掌麦克佩德罗(McPedro),以及漫威的超级英雄树格鲁特(Groot),是漫画世界的两个例子。树格鲁特还引发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生物学讨论。
由于人口增长、水资源短缺、农业用地减少和气候变化,世界粮食供应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通过研究生物燃料,植物作为可再生能源的潜在来源大有可为。这意味着能够与我们的绿色朋友植物一起发现、学习和创新,是至关重要的事情。我们的未来取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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