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幸咖啡遭遇做空 疫情危机下中概股受到的放大镜式狙击

新型冠状病毒风波触发美股动荡不安丶大起大落之际，在美国上市的多家中概股接连卷入造假丑闻，有媒体形容这是“火烧连营”。

有“中国星巴克”之称的“瑞幸咖啡”以及中国教育公司“好未来教育”在一周内接连披露公司造假。

中国大型线上视频公司“爱奇艺”及另一家中国教育公司“跟谁学”亦被美国沽空机构狙击，被指控财务造假，但爱奇艺和跟谁学都强烈否认有关指控。

分析认为，这可能会有损投资者对在美上市中资企业的信心，同时触发美国监管部门进一步收紧法规，未来可能令中国企业更难在美国上市，转投其他市场，事件令原本已受到贸易战和疫情冲击的中美金融市场雪上加霜。

四家卷入风波的公司

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的瑞幸咖啡4月2日承认，其财务主管刘剑及其下属，怀疑在2019年第二季至第四季度期间，伪造虚报，初步估计涉及销售造假金额达22亿元人民币。

事件曝光后，其股价急跌8成。瑞幸咖啡在中国大陆的分店经常派发优惠卷，很多民众担心优惠卷会失效而赶紧到店面购买咖啡，有中国网民批评这是“民族之耻”。瑞幸咖啡董事长陆正耀事后发文道歉，称他自己难辞其咎，感到非常惭愧和痛心，无论调查结果如何，他会承担应有的责任。中国证监会高度关注事件，对其财务造假行为表示强烈谴责，强调将依法检查。

事实上，沽空机构浑水（Muddy Waters Research）2月便狙击瑞幸咖啡，称从超过1万小时店内录影丶2.5张发票等讯息中，推断瑞幸咖啡虚报销售额。当时瑞幸咖啡立即否认指控，但亦令其股价急挫两成，但很快使回稳，岂料两个月后，瑞幸咖啡自曝造假。

在美上市的中国最大教育集团之一“好未来教育”4月7日亦发出公告，披露内部审核中怀疑有员工“行为不当”，和外部供应商合谋，伪造合同夸大“学而思轻课”的销售数据收入，消息令其股价一度跌三成，市值一下子蒸发58亿美元。有关员工已被警方拘留。有关夸大的业务约值1亿元人民币，占总收入3%至4%。

好未来教育发言人对中国媒体表示，原本可以不对外公布有关消息，这次只是“自发披露”，而多家中概股先后被曝出相关消息，则只是“纯属巧合”。

这家在2003年创立的公司2010年在纽交所上市，成为中国首家在美上市的中小学教育机构，公司早在2018年被浑水狙击，被怀疑在2016至2018年时进行欺骗性交易和夸大营业收入及纯利润，当时好未来反驳称，指控含有大量错误和未经证实的猜测，股价经过一轮暴跌，但在疫情时期教育行业被市场看好，公司市值一度创新高。

中国线上串流公司爱奇艺被沽空机构Wolfpack和浑水指控，夸大用户数量丶收入和收购对价，估计虚报收入80至130亿元人民币，其股价一度下跌13%。有关报告声称是透过不同企业丶离职员工及研究公司所作出的调查。

爱奇艺回应指，第三方机构所引用的数据和结论严重失实，与实际情况不符，坚决否认相关指控。创办人兼首席执行官龚宇发文指“邪不压正，看最后谁嬴”，并强调自己一直“老老实实做人，踏踏事事做事”。公司反驳后股市倒升。

另一间中国教育公司“跟谁学”在今年2月被美国沽空机构Grizzly指控财务造假和虚增学生人数，但其年报披露，2019年净收入超过21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为432.3%，净利润超过2.2亿元，比同期增长10.5倍。

跟谁学创始人兼行政总裁陈向东召开记者会反驳，称集团经过多家律师事务所丶德勤审计师丶纽约交易所的“严酷审查”，强调诚信是公司的核心价值观，“极其透明”，公司去年底起成立了督察部，在外界质疑下会自我省思和自我洞察，希望“为中概股真正树一个正气”。

中国公司的形象

美国克林信（克莱姆林）大学经济系副教授徐家健对BBC中文表示，近期沽空机构向中国出手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中美关系不好，以及中国近期被指涉及隐瞒疫情，令“市场觉得中国很多东西都是假的”，对待中国公司的情绪比较负面。沽空机构选择狙击对象时可能是“市场气氛希望中国公司有问题”，又或是这些美国公司在政界有人脉，得到情报可以专门对付个别公司。

他强调，沽空机构报告质素有参差，根据研究，公司能够准确狙击个别公司的命中率约3成。

徐家健说，中国企业多年前刚开始大举进军美国时受到追捧，但随着中国有毒奶粉丶网上购物平台卖假货等涉及政府及公司造假的负面消息出现，一些中国公司的国际形象越来越差。在中美贸易摩擦下，他不排除美国考虑对想到在美上市的中国企业加强监管。

香港科技大学会计系副教授黄昊对BBC中文表示，过往亦有多间中资公司被沽空公司狙击后倒闭。近期连番中资公司出事只是“巧合”。

他认为，一般投资者由于受到地域丶文化丶语言上的限制，没有那么清楚企业在华业务，但在透明度上，中国不愿意让企业向美国方面披露更多资料，削弱了投资者的信心。

黄昊举例说，美国专门翻查公司会计核数问题的“公开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多年来都无法到中国亲身监察中国核数师的运作，而中美两国在审计质素方面不一样，美国对核数师的监管要求和法律责任更大，相对地，一些在中国的核数师会担心得罪中国公司，而没有好像美国般迫得那么紧。

荷兰ING银行大中华经济师彭蔼娆则对BBC中文表示，“当市场上出现首宗个案，其他中国企业亦会被加以放大镜式检查，市场有种看法，认为中国企业在会计审核标准上跟不上其他地区，但这不一定正确。”

她认为，只要中国企业更详细地披露讯息，满足市场要求，投资者仍然会投资中资企业，不过在新冠疫情下，新冠病毒起源之争可能导致个别投资者歧视中国企业。

“中美关系原本已很紧张，这些（造假）事件只会令中美关系更差，”她说。

跟谁学创始人兼集团董事长陈向东在记者会上表示，担心连串造假风暴会令外界觉得中国股票不可信。他说，“如果风气再蔓延，将对中概股造成打击，以后新公司在美国上市基本上变得艰难。”

一些香港分析师预料，如果中美关系变得更差，美国可能会加强对赴美上市中国企业的监管，中资企业更难在美国上市的话，可能会转以考虑在香港上市，不过香港的科技投资市场不及美国，企业就算在香港也可能遭到沽空机构狙击，在美国市场受疫情影响程度加深而又即将迎来大选的时候，中美关系以至全球金融市场仍然充满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