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高速路离奇命案 蛛丝马迹解开真相
大卫·埃文斯在威尔士南部海岸一个电站工作,负责监控闭路电视。圣诞节那天,他值班。
同事好心跟他说,今天过节,早点下班回家吧。于是,他骑上自己那辆本田CB500摩托车顶着风雨上路了。
埃文斯49岁了,家中有两个女儿伊莎贝尔和伊维。
他往家赶的时候,太太和孩子们正在为圣诞团圆饭做最后的准备,只等门外响起他的摩托车熟悉的轰鸣声。
埃文斯上路40分钟后,大约在傍晚6点时分,警方的控制中心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
“4号高速路东行线第24号交汇处之前,有一辆摩托车冲到路间隔离带上......摩托车倒在路上,但是附近看不到驾车人。”
封路取证
鲍勃·威泽若尔是交通意外刑侦调查员。他从警队步话机里听到这一交通事故时,正在与家人一起吃着圣诞火鸡大餐。
当他赶到事故现场时,4号高速东行线已经封路。他收到通知说,摩托车司机已经找到了。
埃文斯倒在距离摩托车100米外的隔离带灯杆附近。他从车上被抛甩出来,撞在隔离带水泥墩上。他死了,在离家只有一个交汇口的地方。
鲍勃说,现场很惨烈,事故发生在高速公路400-500米长的范围内,特别在隔离带附近留下大量的碎片和痕迹。
“在圣诞节当天,看到这么大的事故范围,这么复杂的现场,一切都更加让人心酸难受。”
英国公路上的每一起导致死亡的车祸,都被视为有疑点的死亡事故。鲍勃的刑侦勘查只能是“一次性”的,因为一旦高速公路重开,所有的证据将永久消失不复存在。
调查员们必须争分夺秒尽可能多地收集证据:据估算,高速公路每关闭一小时,对经济造成的损失高达100万英镑。
疑点重重
鲍勃查看着碎片,展开初步的评估,他脑子里反复出现的一个疑问是:没有任何明显的原因,为什么摩托车会撞到中央隔离墙上呢?
鲍勃说,“我也不大肯定现场看到的情况,但是我记得当时说过,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鲍勃10年前开始做交通事故刑侦调查员,之前他是交通执法巡视员。作为工作的一部分,他负责向车祸事故的家属们通知不幸的消息,并协助家属面对事故后续的问题。面对这个事故现场,鲍勃已经想到了家属们失去亲人的悲痛。
他说:“事故现场可能没有留下任何可以作为证据的痕迹,能帮助找到事故原因。这起事故或许没有任何证人,没有闭路监控电视录像。有时候真的无从下手。”
这起摩托车事故,是他处理过的最难侦破的案子。
事故发生的地点,是威尔士最繁忙的一段高速公路。好在,这段路上有闭路监控电视。
“我们查看了闭路电视录像,立刻就找到了摩托车,就在摩托车出事之前的那段路上,闭路电视拍摄到一辆汽车,当时距离摩托车很近。”
“可是,就在出事之前,摩托车和汽车都进入闭路电视摄像机的盲点。但是因为两辆车曾靠得很近,很容易让人认为这辆汽车很可疑。”
鲍勃和同事们立刻开始分析视频,一个画面一个画面地搜寻分析,从车灯的独特形状和黑色车顶,他们推断这辆汽车可能是一辆Mini。
嫌疑人
接着他们使用通过车牌自动辨认技术,从闭路电视录像中查看,在事发时间前后,是否有一辆Mini经过闭路电视摄像机。
他们很快找到了一辆,车主是住在事发现场附近的一个本地人——奈杰尔·斯维庭,49岁、工人、有两个孩子。
3天以后,斯维庭被拘留,涉嫌危险驾驶造成车毁人亡,以及涉嫌逃离事故现场。
他在被带往警署的路上说,“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我没有撞车。我希望自己没有造成什么问题。”
警察连夜盘问。他说,圣诞那天曾开车上过4号公路,不过只开了很短一段距离,大约4英里,去接在宾馆工作的女朋友下班。
他还说,圣诞那天,他去看了自己两个都已经成年的孩子,他们聊了天,吃了茶点,既没有吵架,也没有喝酒。下午5点半,他离开孩子“高兴地”去接女朋友,5点55分他开车到了宾馆。
“那你还记得路上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警察问。
“有”他回答。
“什么事?”警察追问。
“摩托车试图换道”他说。另外,路上车很多。天气很不好,瓢泼大雨,他的刮雨器开到了最大档。他的行驶速度很慢,最高时速不超过60英里(约95公里)。
他开着车上的收音机,轻音乐台播放很多圣诞歌曲。音量不大,正常水平。
他还告诉警察,他没有什么病,不吃药,视力很好,眼镜是老花镜,开车不需要戴,自认是个好司机,“车速平稳,沉着冷静,不是开快车的那种人”。
他说,在高速公路快车道上注意到一辆摩托车赶上来与他平行,好像“突然转向”,似乎是没有看清前面的路就上了快车道。
他坚称,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摩托车。
在警察追问后,他说他还记得自己被吓了一跳,脚松开了油门,让时速降到55英里,57英里,然后才加速驶离。
“我就自己开走了,我以为摩托车司机放慢速度了。” 他强调,在下高速公路之前,没有再看到摩托车。
“那你在2015年12月25日那天有没有看到一辆摩托车撞车事故?”
斯维庭毫不犹豫,耸了耸肩膀回答说:“没有”。
嫌疑车
与此同时,鲍勃已经开始检查这辆白色的Mini车。车的左前方有个小坑,另外还有一道很长的划痕,看上去好像被重新刷过漆。
鲍勃发现,整个车身蒙着一层灰,只有这里没有,好像最近刚刚清理过。那么问题是:他为什么只洗车身的一边。
Min左侧的这个痕迹正好与摩托车的硬塑载物箱一个高度。细看那个小坑,鲍勃发现上面残留有一丝红色油漆。
斯维庭解释说,这些都是一个“神经病前女友”搞出来的:她用钥匙划了车身,还踢掉了左侧后视镜,现在必须用胶带把镜子捆牢在车上。
不过,后来他在问讯时又改了说法,说有人开车撞向他,或者他开进了树丛里。
鲍勃把残留的红色油漆取样送检,但是结果并不足以证明这些油漆是从摩托车上刮蹭而来。
鲍勃说,这个结果对他打击很大。“这不仅仅是一次撞车事故,也不是刮蹭事故,而是有人丧生,我们要找到他的死因,我绝不罢休,不会就此打住。”
斯维庭的拘押期限已到。他被释放了。
车祸的调查却持续下去,从几个星期到几个月。而斯维庭最关心的是什么时候能把车取回去。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还车,但是都被拒了。
而寻找证据,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闭路电视
鲍勃重新回到闭路电视录像找线索。视频显示,埃文斯那天傍晚开始上路时,“没有任何问题”。
他从录像中找到两辆车出现的时间,用电脑系统测算他们二人的行车速度。
在4号公路26号交汇口到27号交汇口之间,埃文斯的平均时速为72英里。
斯维庭的Mini从26号交汇口上来后,一直顺着车流缓慢开着,平均车速52英里。
后来,埃文斯的摩托车赶上斯维庭的Mini ,他超了过去。这一刻,录像中的画面突然发生了变化。
鲍勃说: 他们都开始加速,速度都快了。摩托车超过了Mini,Mini紧跟后面,两辆车相隔不到半秒的距离。
很快,两辆车的平均速度都到了每小时86英里。
摩托车和Mini车在进入摄像机盲点之前,几乎是齐头并进。看上去,在超车快道上,Mini紧挨着摩托车。不幸的是,就在随后的半秒钟,两车都消失了,撞车就在此时此刻发生了,而这一刻两辆车恰好处在摄像机拍不到的盲点区。
等到Mini再次出现在监控录像中时,摩托车已经不见了。
也就在那一刹那,埃文斯被撞死了。
2016年6月,事发半年后,斯维庭又被带到警署问话。这次,他必须面对闭路电视的录像。
很显然,视频显示埃文斯曾在他的Mini前面行驶了一段时间,而且距离非常近,但是斯维庭仍然坚持他完全没有看到摩托车,直到埃文斯与他并行突然换道。
警察问:“那你为什么突然加速,平均车速达到每小时86英里?”
“我根本没有意识到有那么快。” 斯维庭一边说一边摇头,一脸困惑的样子。
“是不是摩托车超车让你生气了?你是不是要赶上他?”
“我没有!”
目击证人
发生事故的那天晚上,4号高速公路上有一对夫妇开车经过,妻子记起一辆Mini从他们车旁呼啸而过,距离摩托车非常近,大约只有30厘米的距离。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就说这个Mini车的司机是个“白痴”。
这两辆车很快就开出她的视线范围,而接下来她看到的是摩托车倒地旋转,离她的车很近。她尖叫起来,她的丈夫迅速换到另一车道上躲避。他们经过摩托车时,它还在旋转。
警察问斯维庭有没有见到类似的场景,斯维庭回答说:“没有,没有火花,什么都没有。”
这是第一次有人提起火花。
他说他接上女朋友,完全不知道这起恶性交通事故,直到警察到他家来拘捕他。他的女朋友也说,他那天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提过高速公路上的车祸。
鲍勃想起从高速公路上找回来的摩托车脚踏板。又一次查看这块在事故中被撞脱落了的受害者遗物。
他说:“我们把脚踏板放在放大镜下,发现上面有微量的黑色物质。”
“我开始以为是公路上的灰土或者什么脏东西,接着我们发现在黑色物质中还带有一丝橙色。但是这是一个铝质的脚踏板,所以橙色不会是锈,而Mini车的黑色轮毂下有一层橙色的底漆。我想这真是很凑巧啊。”
鲍勃把车轮和脚踏板一起送去化验,得出的结果是:完全吻合,摩托车脚踏板上的黑色和橙色物质,来自Mini轮毂。
斯维庭面对这些证据终于承认,自己的车和摩托车可能有过接触,但还是说他记不得了。他说,如果两辆车有过接触,也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
恶从心头起
斯维庭被控危险驾驶以及试图妨碍司法程序,他仍不认罪。2017年5月,他被送上法庭审判。
法庭审理过程中了解到,他因为视力问题曾经被验光师警告不要开车。验光师还给他开过一封信,请他交给他注册的家庭医生。
当他被问及为什么不去看医生时,他回答说:懒得去。
斯维庭的辩护律师在法庭上说,斯维庭曾经被诊断情绪忧郁,在北爱尔兰服役期间曾经吃过很多苦。
律师还说:“他是一个内心有创伤的人。他不能应付工作,他应付不了很多事情。”
“他无法应付2015年12月25日带来的沉重压力。”
法官在宣判时对斯维庭说:“你夺走了两个女儿挚爱的父亲,然而你却完全没有悔意,只有对自己的怜悯。”
“他的车速比你快,超过了你。这让你受不了,于是开始了一场可怕且危险的追逐。”
“你的自我如此脆弱,甚至承受不了被人超车这么一个简单事实。”
“你那样咄咄逼人的开车方式就是为了威吓和欺负埃文斯。你的过往显示,欺霸是你的本性。”
法官说:“无论怎样的判决都无法弥补那些痛失埃文斯的人们,也无法纠正你已经犯下的罪行。”
真相
斯维庭,最终因危险驾驶被判刑7年,因妨碍司法程序被判刑一年,吊销驾驶执照6年。
对交通事故刑侦调查员鲍勃来说,这是他最难处理的一个案子,也是最有成就感的一个案子。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真相,让埃文斯一家看到正义得以伸张。”
“这个案子不会让他们失去的亲人死而复生,但是希望这个案子解答了一些他们心中的疑问。”
埃文斯的大女儿伊萨贝尔在法庭上宣读受害人陈述时说:
“我一遍又一遍地想起怎么把爸爸的那份圣诞晚餐扔进垃圾桶。每个圣诞节都将让我想起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