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出台反壟斷指南 馴服巨頭的繮繩被指有所放鬆

2月7日，中國市場監管總局發佈《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關於平台經濟領域的反壟斷指南》，傳遞出強化互聯網平台的監管信號。

不過，相比與去年11月發佈的徵求意見稿，終稿刪改了相關市場界定、市場支配地位認定等關鍵條款。專家認為，這意味著對互聯網巨頭的查處難度會提高。

去年底，中國颳起「反壟斷風暴」——從高層喊話，到監管行動，中國互聯網巨頭們不得不節節後退。

中文互聯網的輿論也從支持變為批評，認為原本創新能力極強的互聯網企業，逐漸做大為平台經濟，形成市場擠出效應，遏制創新能力，損害了市場競爭秩序，對整體經濟負面影響超過正面，因此招致監管注意。

相比徵求意見稿有所放鬆

對監管者而言，要認定一家公司濫用市場支配地位，需要完成三個步驟：界定相關市場、這家公司在該市場是否具有支配地位、該公司是否存在濫用支配地位的行為。

而其中最難的一步就是「界定相關市場」，諸多反壟斷調查都卡在這一步。

去年11月推出的徵求意見稿，被業界認為手段強硬，因為其中規定，「在特定個案中，如果直接事實證據充足，只有依賴市場支配地位才能實施的行為持續了相當長時間且損害效果明顯，凖確界定相關市場條件不足或非常困難，可以不界定相關市場，直接認定平台經濟領域經營者實施了壟斷行為。」

簡而言之，在特定個案中，可以跳過「界定相關市場」這一步，直接認定某企業的壟斷行為。

清華大學國家戰略研究院特約研究員劉旭認為，這類條款是對互聯網巨頭反壟斷的「突破性內容」，有利於降低認定騰訊、螞蟻集團具有市場支配地位的難度。

不過，多個類似條款在剛剛推出的最終稿中被刪去了。劉旭認為，這很可能導致認定巨頭們濫用市場地位需要更多舉證成本和時間，對他們無疑更有利。

但也有專家認為，「界定相關市場」是禁止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制度分析步驟的邏輯起點，不能直接跳過。

監管風暴

雖然最終出台的平台經濟反壟斷指南，在力度上有所放鬆，但去年開始中國監管層有意識地對互聯網巨頭加強反壟斷調查。

去年12月召開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首次明確提出「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四天後，金融監管層也站出來，警告互聯網平台存款模式屬「無照駕駛」的非法金融活動。

螞蟻、京東等巨頭宣佈下架平台上的互聯網存款產品。高歌猛進的互聯網金融按下暫停鍵。

此起彼伏的監管動作在12月24日達到「高潮」——這一天，央行等金融監管機構宣佈再次約談螞蟻集團；同時，市場監管總局宣佈對阿里巴巴涉嫌壟斷行為立案調查。

不僅在中國，美國互聯網巨頭的爆炸性增長也讓世界多國政府感到不安和警惕。比如，歐盟宣佈對亞馬遜公司展開反壟斷訴訟，亞馬遜同時在在德國和法國被指濫用市場壟斷地位。

另外，美國司法部也對搜索引擎巨頭谷歌公司的獨大地位提出訴訟，稱谷歌是「佔據壟斷地位的互聯網守門人」，多年來一直採取措施阻止他人染指其主導地位，如簽訂排他性協議，禁止預裝任何競爭性搜索服務。該案是繼1990年代微軟壟斷案以來，美國最大規模的反壟斷訴訟。

馴服巨頭

如今成長為巨頭的互聯網公司，在本世紀之初，大多還只是剛剛走出「車庫」的創業者。彼時，幼小的互聯網經濟，靠著超強創新能力和資本青睞得到爆炸性增長。增長速度遠超石油、電力、運輸等工業時代的壟斷企業。

以處於此次「監管風暴」風口浪尖的阿里巴巴為例，成立20年間，開創了中國最大的「B2C」和「B2B」電商平台，中國最早的電子支付平台「支付寶」，再到「阿里雲」，接連推出顛覆式創新。

然而，取得平台地位後，巨頭們放慢創新步伐，開始深挖護城河，維護自身的壟斷地位。

「大概從10多年前開始，初創企業不得不苦於接受阿里投資還是騰訊投資的問題，從短視頻、電子商務到出行和外賣，都出現這種現象。我們看到兩個帝國的浮現。」暢銷書《阿里巴巴:馬雲和他的102年夢想》的作者鄧肯·克拉克表示。

阿里巴巴和京東兩家公司，在中國的電子商務中佔了約四分之三的市場份額。阿里巴巴的活躍用戶總數為8.81億，這超過了中國總人口的一半。

不僅自身龐大，阿里巴巴和騰訊還通過高強度投資，逐步構建起各自的商業疆域，中國排名前30的App中，超過20個都來自兩家巨頭。據估算，阿里系和騰訊系的企業市值都達到10萬億的超大規模。

這使中國的創業者面臨一個難題——要麼接受阿里或騰訊的投資被收編，要麼等待阿里和騰訊攜巨資入場與自己競爭。這使得曾經的創新者，現在巨頭們面臨對壟斷者的指責——破壞保持經濟中的競爭機制，破壞而不是激勵創新。

中國官媒也加入聲討之列。《人民日報》發文稱，「掌握著海量數據、先進算法的互聯網巨頭，理應在科技創新上有更多擔當、有更多追求、有更多作為，別只惦記著幾捆白菜、幾斤水果的流量。」